在聊电影之前,不得不先聊聊这部戏的主演惠英红。
惠英红一直是我比较喜欢的香港女演员。
香港影圈里,有真武功的男星不少,真武功女星却很少。
作为邵氏王牌武星,早年的惠英红靠着聪颖,好学,能受苦,凭矫健身手演出一系列动作片被大家所喜爱。
惠英红演起戏来,除了飒爽英姿之外,总是有些沧桑落寞的意味,就算是再强势的女中豪杰,
镜头前回眸的一刹,也都会流露出一丝楚楚可怜的风情。
或许就是这一点点的幽怨和沧桑,使她不同于一味拳脚交加的动作明星,多了许多值得深思回味的底蕴。
她的一生,经历了香港武侠片的繁荣与衰落,她也与之载浮载沉。
所幸,她最终没有被大浪淘沙。在落英缤纷的年纪,仍开出一树繁花。
2017年9月,她以57岁高龄拍摄动作片《Mrs. K》因受伤严重遂宣布不再参演动作片。
可惜的是,我们无法再看到那个曾经叱咤江湖一代女侠的身影;幸运的是,她开启了香港剧情片影后之路。
1982年凭电影《长辈》获得第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;
2009年凭电影《心魔》获得第29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;
2017年凭借《幸运是我》获第3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;
2017年底凭借《血观音》获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。
其中,她获得的金马奖最佳女配角奖也有很多。双料影后,尽收囊中。
同时,惠英红在内地的人气和演技都是可圈可点的
在电影《幸运是我》的领奖台上,57岁的惠英红激动难抑,泪如雨下:
“我第一次得奖时,爸爸刚刚过世,这次获奖,妈妈也走了。我多么希望妈妈能跟我说一句以我为荣。我想对她说,我没有丢你的人。”
人世间有很多遗憾,最无法弥补的一种就是,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。
惠英红的母亲在她三度“封后”的几个月前去世。
她最依恋的哥哥惠天赐,作为香港影坛最具影响力的武打明星之一,曾出演过西门吹雪等经典形象,也在几年前猝亡家中,独居的他死后数日才被发现。
可以说,她是不幸的。
三岁乞讨,四度封后,一生未婚的惠英红,今天,仍在等她的下一个金马奖
从邵氏第一打女,到TVB金牌配角,再到实力派演员的巅峰回归。
面对命运的予取予夺,如今的她,拥有千帆过尽后的天高云淡,她向世人说:
“经历了20岁的风华正茂,30岁的落魄流离。50岁的我仍能再获成功,这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。60岁的自己,作为女人,我有自信,可以优雅的老去。每个人,都是传奇。”
在她身上,我们看到更多的不是她精湛的演技和故事,更多的,是她笑看生活云淡风轻的人生态度。
最近她因参加了《我就是演员》的综艺节目受到相当高的人气支持。
唯一值得愤愤不平的是,节目给惠英红的镜头少得可怜不说,偏偏她本人又十分认真
若是她玩笑着走走过场,接几顶高帽,再不痛不痒不得罪人地点评几句、赞美几句,大概观众们也能替她心安理得。
可实际上,从排练开始,到现场结束,没看到什么大咖光环,只看到了一个经验丰富、毫无私心、耿介直爽的好演员,用心用力,不拘小节。
不再一味追求外界的认可,不会轻易被别人的态度左右,依然有脾气,依然有坚持,但不会时时想着用力过猛地输出观点,来证明自己、来说服别人。
所谓好演员,当如是。不管你是配角还是主角
那么今天,就来聊聊她最出色的一部电影《幸运是我》。
该片是惠英红从影40周年突破之作,不同以往的形象。她以自己的母亲为原型,饰演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独居老人。
这也是她继恐怖片《心魔》之后的又一次大的突破。
记得高中时,老师在课上放过一部片子,叫《我们俩》
讲的是一个常年独居的北京老太太,与来租住的外地求学小姑娘,在同一屋檐下发生的点点滴滴。两个人从起初的互相看不惯,经历磕磕碰碰,继而相互依靠,到最后永久别离,他们真挚的感情打动了那时的我。
而这部《幸运是我》,同样是讲独居老人与租客青年间的生活故事,但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触。观看过程中,我曾几度落泪。
该片自上映以来就好评如潮。上映一周就突破了香港周票房冠军,很多人都是去看了好几次。
豆瓣评分8.0,IDMb甚至一度到了满分
演员方面除了惠英红大部分都是新人,但真的都是实力派演员。
虽然这是导演罗耀辉的长片处女作,但是他处理镜头和情节的手法却非常娴熟,剧情上的呼应与伏笔也十分巧妙。
红姐的演技自然没话说,将独居老人“芬姨”那种孤独与恐慌演绎得活灵活现,让人身临其境一般
年轻演员陈家乐演技也是了得,将男主从年轻气盛到沉稳自若的情绪变化,把握得相当精准。而阿甘的扮演者张继聪,也用俏皮的演技为煽情片子增色不少。
为电影做宣传时,惠英红就曾说,出演的这个角色是以母亲为原型
“迷路回不了家、抢遥控器,戏里的这些场面母亲在生活中都经历过。我根本不用演,我妈、我姐、我自己的经历已经够用了。”
确实,没有什么是比亲身经历更为切实的
《幸运是我》的画面充斥着暖意和柔情,即使是描述感情冲突,记录生离死别,也有一种温情的人文关怀在里面。
推荐这部电影,并非因为电影有破格之举。
正相反,影片符合多数人对它的预期或设想。些许悲伤,有点温暖,最终,实现治愈。
就像看了这部电影会联想到的《桃姐》、《岁月神偷》甚至是更早的《天水围的日与夜》。
笔墨着重在小人物的喜怒哀乐,利用细腻的内心描写,引起观众的共鸣。
《幸运是我》讲述的老年痴呆症患者,年轻人与老年人的相伴,社工中心的援助……常见于诸多中外电影,同时也变成了港人对老龄化社会的普遍共识。
然而《幸运是我》并不是一味的煽情
全片利用一种柔和的基调,将剧中人物相处与生活中的点滴娓娓道来,将主人公情感与性格的转变顺其自然地呈现在观众眼前,让所有角色变得鲜活起来,就像发生在你身边一样真实。
母亲去世后,阿旭想来香港投靠多年未见的父亲。无奈父亲已经成立了新的家庭,有了新的家人,不想再与他产生过多联系。寻父未果的阿旭不想在小餐馆干下去,辞工后他失去了经济来源,付不起房租,又与女友分手。
他在街上闲逛时,碰到了独居老人芬姨,机缘巧合下他帮了芬姨,两个人的故事就此展开。
因为拖欠房租,阿旭被人追打,露宿街头,也因此遇到了关爱中心的阿甘。
阿甘介绍他来关爱中心做后厨,急需地方落脚注册工作的阿旭想到了芬姨。
他略施计谋住进了芬姨的家,成了芬姨的租客
两个性格和经历都截然不同的人,一次次的矛盾中互相磨合,从剑拔弩张到彼此相依为命。
经历了一系列波折的阿旭,从年轻气盛的刺头,成长为有担当、有责任感、懂得付出与体谅的男子汉,也同父亲达成了和解。
芬姨是一个曾经风光的歌手,她经济条件是可以,只是老了也暗淡无光。
她是会精致生活的人,那个在年老后依然会细细把头发染成黑色,听着留声机喝着威士忌,就算是一个人,也很会享受生活。
阿旭的性格,恰好说明了他的身份、背景和现实处境。无论是染一头黄毛,还是耳朵后面的胎记,都说明了当代年轻人性格的独一无二。
而在电影有一大半时间,都在重复引燃阿旭的烂脾气,没有耐心,缺乏教养。说实话前半部我看的确实有些反感这个角色
当然这恰恰是导演的用心之处。“人之初性本善”,由阿旭的身世背景再到与芬姨的人文关怀,这种性格的转变尤为自然与恰当。
阿旭开始时经常暴怒大喊,在与芬姨的接触中,慢慢学会体谅他人。
在目睹塑花姐遭遇意外和芬姨怕孤独终老失声痛哭后,逐渐动容,变得细心和善,真心诚意地去对待每一个人。
而芬姨也从开始自我封闭、戒备他人,慢慢打开心扉。
当然,片中两个人的磨合也是该片的一大看点。
起初,一个人过惯了的芬姨对于阿旭在自己世界的出现是拒绝的。她担心阿旭对她另有所图,担心阿旭会伤害到她,担心阿旭不能被信任。
而阿旭也态度恶劣,虽然借宿在芬姨家,但他依然对这个看上去有些唠叨的老太太很不耐烦。
他甚至动起了坏念头,在得知芬姨家的椅子是古董后,他想拿去卖了换钱,然后一走了之。 但一件事的发生改变了两人的关系。
芬姨患上了老年痴呆症。她做饭时会忘了关火,出门时会忘记回家的路...
两人一起看电视,一起回家,一起买菜,一起吃饭,芬姨成了阿旭每天生活的动力,阿旭也是芬姨每天最大的期盼。
《幸运是我》没有停留在一味的苦情掉泪,也不只是一上来就想打动你煽情到死。
阿旭和芬姨,始于偶然的帮助,但互不信任,夹带欺骗、算计和贪便宜再到互相帮助,一切看得都是那么自然接地气。
常见于香港影视剧的心灵慰藉,未必是过来人想灌输的人情味,而是对小人物憧憬的美好期望。无论看亚视、调侃3D,还是失败父亲钱小豪脸上的复杂表情,它们都充分体现了罗耀辉的用心,注重对香港社会的细微观察。
从鸡蛋青菜开始,最后落到了音乐绘画,这样立足于俗世生活的变化升华,远比一个拯救失落青年的刻板故事,更具有说服力。
影片并没有把注意力过分集中在主角人物身上,同时也塑造出活灵活现的一干配角。
他们都起到了幽默调剂的作用,适时打断观众的悲伤情绪,制造出生活本来就有喜有悲的真实面貌。
这比一味地喂灌鸡汤,再用台词进行说教要合理自然的多。
有个小惊喜的是,邵音音客串的尖酸刻薄的“包租婆”形象和火爆骂人的场景,很搞笑很调剂。
但当芬姨回忆往事,因不舍得离开香港最终跟爱人分开,希望把骨灰撒在大海之际,电影流露出了悲伤。
可这种一闪而过的情感调子,又在最后画画的片刻,不复存在。死亡是逃不过的结局,但人海之中遇见了你,一切变得有意义。
自此,影片看下来,会在不知流了几次泪的同时感到治愈和成长。
电影再现了底层香港人的真实生活处境。
不是中环的白领,不是官府的精英。
逼仄狭窄的住所,无非更像个容身的监牢。
流落街头的认知障碍者,念念叨叨的独居老人,找不到归属感的小年轻和鳏寡老人的终无所养。
这些都是这真实存在的...
老实说,一开始知道片子是讲述老年痴呆症的题材,我有一点不敢看,也不敢让父母看。
我怕看到电影会触景生情,不自觉地融入其中。这种体会在老一辈人身上尤为明显。
然而看过之后,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。
整部电影围绕老年痴呆症这样沉重的话题展开,但却运用人物之间的温情和幽默推进剧情,动容处,让人不禁泪眼婆娑。而下一幕的温情与幽默,又让人破涕为笑。
触动人心的同时,也让人凭添不少希望。
当然电影反映的“老龄化”社会现象也是极其严重的。
社会如今飞速发展,人文科技更新换代也十分的快。
当阿旭给芬姨买了新的3D电视,芬姨最爱的亚视从频道2被换成了11的时候。老年人真的不知所措了。
老年人看了半辈子的电视,早已熟稔按到哪个键必定是哪个频道,你给她换了,她肯定不会习惯。
这是新与旧的势不两立,也是编剧对生活细致入微体察后的产物。电影的点点滴滴,真的很真实细致。
再看看我们,给父母换了新的手机、智能电视、电脑等。花了钱买了高科技产品,母亲却像一个时代的弃儿,跟不上这个变化飞速的科技时代,教了一遍又一遍却再也没有耐心一遍遍教她,只剩埋怨。
试想一下,你是不是也是那样?
电影中有个片段一直印象深刻
阿旭曾经在福利中心看到母亲带着孩子而神伤,遇到芬姨之后人生有了亮色,两个人缺失的情感得到了相互补充,在大街上再看到别人相互抱怨,阿旭却涌起了暖人的微笑,这是一个成长与改变的过程。
人与人之间的纪念物,从来都不只是我买来送你的3D电视、你给我煮的没放米的稀粥,甚至也不是我递给你的一盒鸡蛋、你赠予我的全部遗产。人与人最珍贵的纪念物,是你留在我身上的,如同河川留给地形的,那些你对我造成的改变。
物亦如此,人何以堪
但反观国内当下盲目追求IP,把电影当赚钱来拍的国产影坛。观众对青春电影无感、对特效大片冷漠,究其原因还是没有以情动人。
也正因如此,国内能拿出的好片寥寥无几。
电影里芬姨有句台词让我非常感动,“我不想死了都没人知道。”
看到这里,我真的泪如雨下。真的没有什么比珍惜眼前人更重要的了。
就像是芬姨一直念叨的那句,“人生在世,无非就是你帮帮我,我帮帮你”。
起起落落的人生中,这样一部哀而不伤的《幸运是我》,还是能够把百般柔情暖意漾开去。
特别感动的是,网友一些很走心的观后感:
“在《幸运是我》播放结束后,灯亮了,没有一个人从座位上离开。直到片尾人员名单全部播放完毕大家才恋恋不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。在看的过程中我哭了,我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,他抬动手臂时看到他也在默默的擦泪。”
走出电影院,我拿出手机打给妈妈,简单寒暄几句挂断后,泣不成声。
埃玛妞·丽娃通过《爱》,朱丽安·摩尔凭借《依然爱丽丝》曾在颁奖礼上数度封后。
和惠英红相同的是,她们都挑战老年痴呆症患者,并且获得了高度肯定。
这类角色的驾驭难度极高,若无深厚的表演功底支撑,往往容易演砸。
最是那种不尽然失忆却又总糊涂忘事的空濛状态难以表现。演过了,只会让人感觉到生硬的装疯卖傻。演浅了,又只能给人看到无趣的呆板面瘫。
如何拿捏自若,成了横亘在演员面前的难题。
在惠英红的身上,我看到了港片希望。如今四度影后的她希望今年迎来她的第五座奖杯
《幸运在我》最大的意义,在于进一步凸显这些并不罕见的问题。特别是,它能够让更多人了解老年痴呆症,进而重视患病者。
而正是因为对脑退化症的关注,第21届华盛顿香港制造电影节给为港片作出40年贡献的惠英红,颁发了“亚洲传媒人道主义奖”
惠英红也表示,自己一直以来特别关注老人弱势群体及孤儿。近年来,社会对认知障碍和脑退化症退特别关注,希望凭电影令更多人认识这些需要我们帮助的人。
这也是本片带给我们的最大收获。
《幸运是我》的英文名叫“Happiness”幸福。
整部片子就是一个寻找幸福、打开心结的过程,在片子的结尾,每个人都收获了自己幸福,或是亲情,或是爱情,或是友情。珍惜眼前的幸福,珍惜每一个人,因为每一次遇见,都是三生有幸。
忘了什么使徒行者和寒战吧,港片真的还没有死。